我与地坛,怕是史铁生先生所著散文中,我们最为熟悉的一篇,因为其被收录进我们的高中语文教材。而今,读《我与地坛》散文集(包括了我与地坛、秋天的怀念、黄土地情歌、好运设计、想念地坛、扶轮问路等以记事为主的散文),更能理解史铁生先生的生命密码:残疾与爱情,了解其如何从暴躁挣扎走向“向死而生”的坦然,体会其母亲的伟大。

地坛在我

在地坛思考、在地坛写作、在地坛发呆,看草木葳蕤倦鸟投林,看园内人行走过往。史铁生先生在地坛一坐,便是十五年。地坛每处有他的车辙,他的心中始终有安静的地坛。一入园门,变得安稳。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,人也不那么慌张了,可以放下心来把你的每一个动作,每一缕思绪都看地清楚明白,在纷杂错乱的现实中寻找生活的谜底。
后来,他搬家搬得离地坛远了,就不常去了。而且时过境迁,地坛也不复往日安静模样。然而史铁生先生依然能回到在地坛的思考、生活的状态,因为有了他本人,才有他笔下他心中的地坛。我已不在地坛,地坛在我,恰如庄周梦蝶。
希望每人都能有属于自己的地坛。

就命运而言,休论公道

就命运而言,史铁生先生是不幸的。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失去双腿,蜗居轮椅。他曾自弃,也曾愤懑抗争,但仍无力改变。命运该是如此,人生中的苦难与辛福,只是听凭上帝偶然,是没有道理可言的。
史铁生先生描写了在地坛遇到的几个人,隐喻了他对命运的理解。长跑家奋斗多年,却每次离成功都差一点点,永远没有出头之日。那时除了开怀痛骂,他们离别时还互相叮嘱:先别去死,再试着活一活看。有时上帝跟你开了个玩笑,你得勇敢接受啊,想着往好的方向转变。别停下来,继续跑着,活着。
上帝把漂亮和弱智这两样东西同时给了一个小姑娘。上帝有时就是这么残忍,为你打开了一道门,又给你关上一扇窗。这有公道吗?或许这就是一种公道。若是人世间的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你占尽了,其他人岂非要妒忌死。但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,无言地接受这一切,去好好品味自己还有的辛福。至少小姑娘还有个爱她护她的哥哥。至少史铁生还有一心为他的母亲。

秋天的怀念

子欲待而亲不在,只剩下怀念和遗憾。也许出于“长大了的男孩子的倔强或羞涩”,看着母亲茫然且紧急地寻找自己,却不肯出声喊住母亲。母亲的爱是热烈浓郁的,但是面对敏感易躁的儿子,只能坚忍细润地表达着。可惜此时愤懑忧郁已占据儿子的心,使他忽略了身边人,等他幡然醒悟时母亲却不在了。很多时候,我们把父母的爱当作理所当然;叛逆地以拒绝父母关爱来证明自己的长大;将对生活的不满倾泻在可怜的父母身上。有时候就是太自我,把自己看得太重要,没留意身边人的想法。好好珍惜,莫留遗憾。

人活一天就不要白活

史铁生先生对生与死是这样看待的:

一个人,出生了,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,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;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,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,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,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。

死是迟早的事,那为什么不在死之前活得漂亮一点呢?即使瘫痪了,仍可扶轮问路,仍可笔耕不辍,书写生命真谛。世界上并没有迈不过的坎,如果有,那就绕路——因为生活总得过下去啊,你还没到停下脚步的时候。
怎么活不是一次性可以想清楚的问题,活多久就要想多久,越想越有滋味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,但终究不要白活着,正如史铁生友人说的:命,干嘛用的?单是为了活着?

危卧病榻,难有无神论者

读罢全书,发现这些平淡的文字中常出现上帝、运气、命运等带有宗教色彩的字眼。可能你会觉得很虚,当你身处困境,上帝什么的都帮不了你(客观来讲)。但是史先生说:危卧病榻,难有无神论者!对此多有感慨。
去年暑假膝盖动手术。尽管术前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高,手术时我依旧担心,万一,万一不成功怎么吗?慌乱之余,我虔诚祈祷着一定要成功啊,我还要跑跑跳跳。漫长的恢复期中,更是祈祷着:快了,快了,我恢复很好,很快就可以下地走路了。我自认为是无神论者,现在的我可以理智地得出结论:我当时的祈祷并不会对身体恢复有实际作用。但,当病难之时,忍不住向心中的不具象的神灵祈祷。而“它”回报我以希望和不错的心情。

史铁生先生的文字,平淡而包含人性与哲思。他对生命的旷达和澹然,自然给给予你力量,润物细无声。


书摘

#我与地坛

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,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,并看见自己的身影。

“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,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,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。”

一个人,出生了,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,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;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,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,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,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。

他被命运击昏了头,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,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。

但这倔强只留给我痛悔,丝毫也没有骄傲。我真想告诫所有长大了的男孩子,千万不要跟母亲来这套倔强,羞涩就更不必,我已经懂了可我已经来不及了。

夏天,情人们应该在这个季节里失恋,不然就似乎对不起爱情;

我想像过却想像不出,后来忽然懂了想像不出才好

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。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——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,存在的本身需要它。

其实总共只有三个问题交替着来骚扰我,来陪伴我。第一个是要不要去死,第二个是为什么活,第三个,我干吗要写作。

恐慌日甚一日,随时可能完蛋的感觉比完蛋本身可怕多了

活着不是为了写作,而写作是为了活着。

所以您得知道,消灭恐慌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消灭欲望。可是我还知道,消灭人性的最有效的办法也是消灭欲望。

我什么也没忘,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。不能说,也不能想,却又不能忘。它们不能变成语言,它们无法变成语言,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。

但是太阳,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。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,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。

#我二十一岁那年

危卧病榻,难有无神论者。

正如迄今人类最美好的向往也都没有实际的验证,但那向往并不因此消灭。

“人活一天就不要白活”

朋友们来了,带书来,带外面的消息来,带安慰和欢乐来,带新朋友来,新朋友又带新的朋友来,然后都成了老朋友。

欲其强大,舍心之虔诚又向何求呢?

童话的缺憾不在于它太美,而在于它必要走进一个更为纷繁而且严酷的世界,那时只怕它太娇嫩。

上帝为锤炼生命,将布设下一个残酷的谜语。

结婚的机会有可能在外边,可爱情的机会只能在心里。

三毛说得对:爱如禅,不能说不能说,一说就错。

不管我们信仰什么,都是我们自己的精神的描述和引导。

#合欢树

人有时候只想独自静静地待一会儿。悲伤也成享受。

#墙下短记

千百次机缘错过,终于一天又看见它们,看见时光把很多所谓人生大事消磨殆尽,而它们坚定不移固守在那儿,沉沉地有了无比的重量。

结束总是非常简单,咔嚓一下就都过去。

幼儿园墙内,是必度的一种“灾难”,抑或只因为这一个孩子天生地怯懦和多愁。

有人的地方一定有墙。我们都在墙里。没有多少事可以放心到光天化日下去做。规规整整的高楼叫人想起图书馆的目录柜,只有上帝可以去拉开每一个小抽屉,查阅亿万种心灵秘史,看见破墙而出的梦想都在墙的封护中徘徊。还有死神按期来到,伸手进去,抓阄儿似的摸走几个。

秘密,不信你去慢慢推想,它是趣味的爹娘。

珍宝转眼被处理成垃圾,一段生命轻得飘散了,没有了,以为是什么原来什么也不是,轻易、简单、灰飞烟灭。

不是强言不悔,是清醒地从命。

不要熄灭破墙而出的欲望,否则鼾声又起。

寂静的墙和寂静的我之间,野花膨胀着花蕾,不尽的路途在不尽的墙间延展,有很多事要慢慢对它谈,随手记下谓之写作

#黄土地情歌

二十年前的中国,爱情羞羞答答的常被认为是一种不得不犯的错误;尤其一对知识青年,来到农村的广阔天地尚未大有作为,先谈情说爱,至少会被认为革命意志消沉。

但是二十岁上下的人,不谈恋爱尚可做到,不向往爱情则不可能,除非心理有毛病。

这就有些微妙,既然立志独身,何苦又那么在意异性的评价呢?

艰苦的生活需要希望,鲜活的生命需要爱情,数不完的日子和数不完的心事,都要诉说。

世上的一些事多是出于瞎操心,由瞎操心再演变为穷干涉。

#我的梦想

如果不能在超越自我局限的无尽路途上去理解幸福,那么史铁生的不能跑与刘易斯的不能跑得更快就完全等同,都是沮丧与痛苦的根源。

#好运设计

你不听她的话你觉得对不起她,你听了她的话你会发现她对不起你。

会不会因为顺利而冲淡其魅力?会不会因为圆满而阻塞了渴望,而限制了想像,而丧失了激情,从而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是遵从了一套经济规律、一种生理程序、一个物理时间,心路却已荒芜,然后是腻烦,然后靠流言蜚语排遣这腻烦,继而是麻木,继而用插科打诨加剧这麻木——会不会?会不会是这样?

没有痛苦和磨难你就不能强烈地感受到幸福,对了。那只是舒适只是平庸,不是好运不是幸福,这下对了。

幸福感不是能一次给够的,一次幸福感能维持多久这不好计算,但日子肯定比它长,比它长的日子却永远要依靠着它。

是的,除非你为此痛苦,除非这痛苦足够大,大得不可消灭大得不可动摇,除非这样你才能甘心从目的转向过程,从对目的的焦虑转向对过程的关注,除非这样的痛苦与你同在,永远与你同在,你才能够永远欣赏到人类的步伐和舞姿,赞美着生命的呼喊与歌唱,从不屈获得骄傲,从苦难提取幸福,从虚无中创造意义,直到死神和天使一起来接你回去,你依然没有玩够,但你却不惊慌,你知道过程怎么能有个完呢?过程在到处继续,在人间、在天堂、在地狱,过程都是上帝的巧妙设计。

#想念地坛

一进园门,心便安稳。有一条界线似的,迈过它,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扑来,悠远、浑厚。于是时间也似放慢了速度,就好比电影中的慢镜,人便不那么慌张了,可以放下心来把你的每一个动作都看看清楚,每一丝风飞叶动,每一缕愤懑和妄想,盼念与惶茫,总之把你所有的心绪都看看明白。

那安静,如今想来,是由于四周和心中的荒旷。一个无措的灵魂,不期而至竟仿佛走回到生命的起点。

生活的谜面变化多端,谜底却似亘古不变,缤纷错乱的现实之网终难免编织进四顾迷茫,从而编织到形而上的询问。

被排者争风吃醋,排者乘机拿走的是权力。

柔弱,是信者仰慕神恩的心情,静聆神命的姿态。

写,这形式,注定是个人的,容易撞见诚实,容易被诚实揪住不放,容易在市场之外遭遇心中的阴暗,在自以为是时回归零度。把一切污浊、畸形、歧路,重新放回到那儿去检查,勿使伪劣的心魂流布。

恰如庄生梦蝶,当年我在地坛里挥霍光阴,曾屡屡地有过怀疑:我在地坛吗?还是地坛在我?

#扶轮问路

他的哲学一向是:命,干吗用的?单是为了活着?